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龔智超:當(dāng)初只為混口飯吃 |
龔智超哭了,在悉尼奧運會上奪得羽毛球女子單打冠軍,她登上了領(lǐng)獎臺,任淚水盡情地流。15年了,這個沉默寡言的女孩子還是第一次這么放縱自己的淚水。她對記者說:“我現(xiàn)在最想做的事,是回家看媽媽。” 遠在長沙的龔媽媽也哭了,在電視機前,她放下一直緊握著的手,一刻未離開女兒身影的眼睛里噙滿了淚花。她輕嘆一聲:“不知道這么多年來她是怎么過來的……” 龔智超在家排行老三 家里人都喊她“三三”。當(dāng)年全國四所業(yè)余羽毛球體校之一的湖南安化業(yè)余羽毛球隊體校,去龔智超父母所在的湘華機械廠招生,大家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去。龔家送“三三”去,根本沒想要她日后拿什么冠軍,只是想著,“三三”進了體校就是國家的人了,就有口飯吃了;她要是能早點工作,還能分擔(dān)一下家里的困難。 龔智超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,一直到1988年,他倆的工資加起來都不滿200元。龔智超的爸爸在70年代就得了肝病,因為沒錢,也為了3個孩子能上學(xué),一直拖著,沒去治療;為了一點加班費,照樣超時干活。下了班,還得去地里勞作,平時吃的是自家種的菜,養(yǎng)了雞和豬,不舍得吃,留著賣錢。 整天為了生活而勞碌,龔智超的父母不可能太細心地想孩子心里的事。龔媽媽說,當(dāng)8歲的龔智超第一次從體校回來,笑著從包里取出一個她省下來的白饅頭時,她才知道,送女兒去是對的,“三三”自己也非常愿意打羽毛球。“直到現(xiàn)在,想起她拿著饅頭笑的樣子,我的心還疼。” 體校離家有5公里的路,到了星期天,龔智超的爸媽就騎著自行車去看她。8歲的孩子哪有不想家的,但龔智超從來不說,不對老師說,也不對媽媽說。實在想媽媽了,就要求媽媽陪她在體校睡一覺。“但我惦著家里還有雞和豬要喂,很多時候只好狠狠心,不答應(yīng)她。”后來,龔智超父母所在的廠搬到了株洲,為了省點路費,龔媽媽就不怎么去看她了。 “實在沒辦法啊!現(xiàn)在退休閑下來了,眼前倒老是晃著‘三三’小時候瘦弱的身影———那時候,她自己是怎么洗澡的,冬天凍紅的小手是怎么洗衣服的……” “那時候,我才8歲,能不想家嗎?晚上,我就躲在被窩里哭,不敢發(fā)出聲音。我知道,我只能留在這兒學(xué)打球,只有這樣才是最好的。”龔智超這樣回憶她的童年。 1990年,在安化業(yè)余體校練了5年之后,龔智超被招到湖南省隊。龔爸爸送女兒去長沙報到,那是爸爸最后一次送她上路———出了長途汽車站,為了節(jié)約1角錢的公共汽車費,龔爸爸挑著行李跟她步行去體院。其實那時,龔爸爸的病情已經(jīng)非常嚴(yán)重了,全身浮腫,但他挺著,一聲不吭。“走著走著,爸爸突然晃了一下,暈倒在馬路邊。我急得顧不了哭,只是拼命喊,幾個好心人過來幫忙,爸爸才醒過來。” “我想,爸爸是太累了,只要休息一下就好了,我哪里知道那時候的爸爸已經(jīng)病入膏肓。”兩年以后,當(dāng)教練騎摩托車帶龔智超趕回爸爸病床前時,他只說了一句“三三,你要好好打球!”便永遠走了。“一個星期后,我回到了球場,我想,我只有刻苦練球。” 讓龔智超著急的是她的個子,長到1.63米之后就再也不長了。在隊里,龔智超是“小不點”,葉釗穎、戴韞、張寧身高都在1.74米以上,王晨也有1.70米,她們都叫龔智超“湖南矮妹”。不少教練給她下了“診斷書”:發(fā)展前途有限。但龔智超不信:“印尼的王蓮香個頭不和我差不多嗎,她不是照樣橫掃全球,成為‘羽壇皇后’?我必須找到符合自身條件的一套獨特技術(shù)。”沒有別的優(yōu)勢,只有練就靈活的步法,龔智超不停地跑、跑、跑。在教練的幫助下,她逐漸嶄露頭角,在1995年全國羽毛球錦標(biāo)賽上,代表湖南隊參賽時,她被國家隊注意上了。 1995年底,中國羽毛球隊為組建二隊在北京進行了一次全國選拔賽,龔智超以同年齡組第二名的成績?nèi)脒x國家二隊。“國家一隊的隊員和教練住在宿舍樓里,二隊的隊員和教練住在地下室里,兩個地方只隔著一條狹窄的小路,我有點灰心了。”就在這時,李永波教練提出了競爭機制,讓二隊和一隊比,誰打敗一隊隊員,誰就可以進一隊。1996年2月,龔智超終于躋身國家一隊———走完這一步,龔智超只花了3個月。 1993年進入湖南省隊后,龔智超每個月有了150元工資。第一次拿到工資,龔智超特意請了兩天假,回家,像發(fā)了大財似地把錢一張張拿出來,給姐姐、給哥哥,最后把剩下的錢一起掏給媽媽,說:“我以后有了錢,除了生活費全給你。” 訓(xùn)練越來越緊張,龔智超越來越少回家,龔媽媽最快樂的事,就是在電話里聽聽女兒的聲音。一到龔智超打比賽,龔媽媽就守在電話機前,等“三三”比賽結(jié)束后打電話來。“那時候我們家還沒有電視機,但我不去別人家看,我就守著電話等。”慢慢地,孩子一個個長大了,家境漸漸好轉(zhuǎn),1996年,在南方打工的大女兒給家里添了臺彩電,說給媽媽專門看“三三”比賽的。從此,逢到龔智超比賽,家里就擠滿了人。1997年世錦賽和蘇迪曼杯期間,由于當(dāng)時株洲沒有轉(zhuǎn)播實況,龔智超的姐姐只好在海南那邊用電話機對著電視機,讓媽媽通過電話“收聽”女兒的比賽實況。 龔智超很內(nèi)向,不愛說話,在電話里,她只問媽媽身體好不好,家里好不好,從來不說她訓(xùn)練的事,高興的事不說,不高興的事也不說。從8歲開始練球,龔媽媽從來沒看到她哭過。“我知道她練球練得很苦,也從不問她成績怎么樣,怕給她壓力,只是叫她當(dāng)心自己的身體。她那么瘦,那么弱,我總是放心不下。” 好在,龔智超的男朋友余錦豪和“三三”同在國家隊,相互多少有個照應(yīng)。 退役之后,龔智超想去讀書,“我還沒想過會不會當(dāng)教練,因為我覺得自己的理論水平還不足,而且……而且我還鎮(zhèn)不住人,不像我的教練李永波、唐學(xué)華、唐輝那樣———我還沒有那種魅力。”
(摘自“解放日報” 作者:凌曦、羅滿元 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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